医疗服务行业是中国服务业扩大开放的重要领域。随着中国经济社会持续发展，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对医疗健康领域的需求呈现出多层次、多元化、国际化等新特点。近年来，医疗服务行业对外开放加速推进，逐步形成“先试点、再推广”的开放路径，不断引进国际资源，优化本土服务供给。
今年4月发布的《加快推进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工作方案》提出推动重点行业领域开放，其中在医疗领域部署了支持外籍医生开设诊所、境外医疗专业技术人员短期执业、支持开办外资护理学院、允许以捐资方式举办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和养老机构、支持建设基因与细胞治疗专利专题数据库、探索优化罕见病药品进口抽检模式等一系列新的任务。同时，方案提出在确保数据安全和患者隐私的基础上，可以探索健康医疗数据库的共建共享，并且要加强临床医疗数据的标准化和院际间的共享。这些新举措新任务再次凸显了中国坚定不移有序推进医疗领域扩大开放的鲜明态度。
有序开放优化供给
“我们在医疗领域扩大开放试点的目的是引进优质的医疗资源，既丰富当地的医疗服务供给，满足国内居民以及在华外籍人士差异化、个性化的医疗服务需求，又与国内的基本医疗服务供给形成互补格局。”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司司长焦雅辉道出了中国医疗领域高水平开放的深义。
事实上，从2000年发布《中外合资、合作医疗机构管理暂行办法》以来，中国一直在稳妥有序推进医疗领域扩大开放。这两年，有序开放的脚步更加铿锵有力。2024年9月7日，商务部等三部门印发通知，允许在北京、天津、上海、南京、苏州、福州、广州、深圳和海南全岛设立外商独资医院。这9个省市正是此前中外合资医疗机构设立较多的省市，已积累了丰富的外资医疗机构管理经验和相对较高的管理水平。该通知还允许外资企业在北京自贸试验区、上海自贸试验区、广东自贸试验区和海南自由贸易港从事人体干细胞、基因诊断与治疗技术开发和技术应用，以用于产品注册上市和生产。同年11月，《独资医院领域扩大开放试点工作方案》正式发布，明确了外商独资医院的设立和运行条件以及属地卫生健康行政部门的管理职责。今年4月，《加快推进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工作方案》再次明确医疗领域扩大开放相关试点任务。
近年来，围绕发展外资医疗机构、引进境外医务人员等方面，中国医疗领域的开放取得了积极成效。据焦雅辉介绍，在发展外资医疗机构方面，允许香港和澳门服务提供者举办合资、独资医疗机构，允许台湾服务提供者举办合资医疗机构和独资医院，允许外资举办合资医疗机构。在此基础上，2024年年底，允许在北京、天津、上海等9个省市设立外商独资医院。在引进境外医务人员方面，允许香港、澳门和台湾的医师在内地或者大陆短期执业，也允许外国医师来华短期执业。
“据统计，目前150多家合资、独资医疗机构主要分布在北京、上海、天津、重庆、广州等试点城市。这些外资医疗机构，一方面为优化营商环境、满足当地居民多层次、多样化健康服务需求发挥了积极作用;另一方面，外资医疗机构的管理理念、服务模式等对国内医疗机构也具有一定的参考和借鉴作用。”焦雅辉表示，截至今年4月，在国内短期执业的境外医务人员有1500多人。这些境外医务人员，一方面对内地医疗机构加强与港澳台以及其他国家在医疗领域方面的交流与合作发挥了积极作用;另一方面，也丰富了我国优化医学人才培养的路径。
在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北京对外开放研究院研究员周念利看来，中国医疗服务行业扩大开放不仅加速拓展了外资医疗机构网络，还畅通了人才通道。“目前，已有天津鹏瑞利医院、广州白云鹏瑞利医院和上海德达心血管医院3家外商独资医院获批设立，150余家合资和独资医疗机构覆盖了肿瘤、心血管等专科领域，并引入达芬奇手术机器人、质子治疗系统等国际尖端设备，显著提升高端医疗服务供给能力。”周念利认为，简化和优化外国医师短期行医审批流程，加强了医疗领域的国际交流与合作，既能吸引更多国际医疗人才来华执业，还能提升国内医疗服务水平，更能推动前沿诊疗技术实现本土化创新应用。
医疗领域的开放并不局限于机构的开放，相关配套制度也在迅速跟上。国家卫健委正积极推进商业健康保险支持外资医疗机构发展。目前，全国已形成了中国版国际医院评审认证标准，并鼓励外资医疗机构积极参加和使用该版标准，并且以此对接国际上的商业健康保险。
如今，医险直连的支付体系正在加速发展。上海德达心血管医院在巩固医保结算的基础上，与60余家商业保险公司建立长期合作伙伴关系，构建了“保险—医院—患者”三方协同的理赔机制，为患者提供高效便捷的结算服务。海南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依托“特许医疗、特许研究、特许经营和特许国际医疗交流”政策，累计引进470余种国际创新药械，并通过真实世界数据加速推动21款药械产品上市，3款产品被纳入国家医保，形成示范效应。
既要有序开放，也要加强监管。对外商独资医院，《独资医院领域扩大开放试点工作方案》明确了准入和事中事后监管等全流程管理要求。
首先，外商独资医院应当符合中国《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生物安全法》《数据安全法》《医疗机构管理条例》《人类遗传资源管理条例》等法律法规的一般性要求，同时还应当符合上述试点方案规定的试点条件。
其次，在审批准入方面，方案对外商独资医院的投资主体、级别类别、诊疗科目、诊疗活动、人员构成、数据安全等提出了专门要求。例如，医院信息管理系统应当接入属地医疗服务监管平台，电子病历、医用设备等信息存储服务器应当位于中国境内，从而保障医疗信息数据安全。在审批程序上，由地市级卫生健康部门初审，报省级卫生健康部门审批。
最后，在执业管理方面，外商独资医院应当与国内医疗机构同样实行医疗质量管理，遵守法律法规、诊疗常规和规范等。将外商独资医院纳入医疗质量安全管理范畴，鼓励外商独资医院参加医院评审评价。属地卫生健康部门对外商独资医院和其他医疗机构一视同仁、同等监管。
“创新沙盒”推动实践
当前，以扩大开放促进医疗相关领域高质量发展，更好满足人民群众医疗健康需求，已成为中国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的必然选择。高水平开放促进高质量发展，高质量发展推动高水平开放，如何高?高在哪儿?国家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示范的11家试点示范省市在医疗领域探索出了一些实践案例。
医疗领域开放合作是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重点内容。广州市兼顾医疗领域发展与安全，在保障药品、医疗器械、医疗数据跨境安全的前提下，充分发挥华南地区医疗中心优势，以打造健康湾区为重点，深化粤港澳大湾区医疗健康产业合作，加强与港澳优质医疗资源对接，深入推进跨境药品、器械、中医药制剂跨境使用，促进港澳医师便利执业，实现了医疗领域跨区域开放合作发展。
广州市依照香港及国际全科诊室标准，在南沙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打造港式家庭医生工作室，设立首个以“香港医生提供医疗服务”为核心的穗港全科门诊部;在部分公立医院设立港澳居民健康服务中心，实现综合三甲医院“先全科后专科”的港式服务模式。同时推动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与澳门镜湖医院等医疗机构建立快速便捷的急危重症患儿通关、交接、转运救治体系;建立港澳医师“一站式”准入机制。
在推动药械在大湾区和港澳双向流通方面，广州针对大湾区与港澳医疗融合发展面临的药品和医疗器械应用存在差异的问题，积极优化药品进口、出口监管制度。广州不仅加强内地药品监管体系与港澳药品监管体系对接，优化急需港澳药械进口审核和通关管理，还创新“互联网+药品监管”模式，建立全过程追溯管理体系。2023年，国家中医药服务出口基地广东省中医院5个院内制剂成功获批跨境在澳门镜湖医院使用，并逐步应用于澳门临床。该做法有效填补了内地医疗机构中药制剂跨境使用的空白，为两地监管创新、中医药产业融合发展积累了经验。
随着医疗领域的开放，推进医疗大数据互通共享、激发医疗健康数据要素价值已成为趋势。多个试点示范省市针对健康医疗领域存在的“数据孤岛”、医疗资源不足等问题，积极开展先行探索，优化产业生态体系，推动健康医疗资源和数据开放共享、开发利用。
在武汉，武汉生物样本库有限公司探索了第三方生物样本库的创新发展模式，联合高校、科研院所、医疗机构、企业等构建资源保护利用共同体，开展大型人群队列研究、重大疾病防治攻关、民生健康筛查、临床诊疗转化研究，将样本资源转化为生命组学大数据。武汉布局建设保藏中心、信息中心、创新中心，打造标准化、规范化的区域中心和共享网络，并搭建多组学分析检测、区域细胞制备中心，创新药物筛选等技术服务平台，打造资源转化利用生态。
在上海，浦东新区医产融合创新策源平台加速临床研究、转化，推动创新药械产品与入院使用需求高效对接并面向所有机构和企业开放。在临床研究方面，生物医药企业与医疗机构通过平台发布临床试验和临床研究需求，进行供需精准对接。在成果转化方面，企业通过平台与医疗机构对接创新研究成果项目，进行转化合作。在临床应用方面，企业可对创新药械产品的入院、采购、使用、后续研究进行全过程的管理和服务。
在成都，成都天府国际生物城推出生物创新券，供企业在购买成都市内公共技术服务平台的科学研究、检验检测、中试熟化、临床试验等服务时，抵扣一定比例的服务费用。
这些创新探索推动了医疗资源的对接共享，为医疗研发的创新提供了强力支撑。截至2024年8月底，浦东新区医产融合创新策源平台已注册医疗机构12家，医院承接临床试验项目176项，有效促进了医疗全产业链融合发展。目前，武汉生物样本库有限公司已与17家省内外三甲医院签订了分库共建或资源保藏利用协议，支撑国家和地方科技计划项目20余项，服务科技型中小微企业近400家。成都天府国际生物城撬动生物科技创新的技术服务合同额超过2.4亿元。
政策配套稳健拓新
2024年10月，北京康达行健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完成营业执照变更，企业类型变更为港澳台投资，经营范围新增“人体干细胞技术开发和应用，人体基因诊断与治疗技术开发”等，成为全国首家外商投资人体基因诊断与治疗技术企业。
彼时，距离9月8日商务部等三部门发布的《关于在医疗领域开展扩大开放试点工作的通知》仅过去40余天。
同年11月，默克检测(上海)有限公司等6家外商投资企业顺利完成营业执照经营范围变更，正式开展细胞与基因治疗的相关业务。同时，还有2家企业明确将在上海自贸试验区张江片区范围内新设外资企业，开展细胞和基因治疗业务。
12月，首家获批的外商独资三级综合医院落地天津，由新加坡鹏瑞利集团投资10亿元建设。
不到4个月的时间，外资企业纷纷“下场”，是中国的开放政策最掷地有声的落地。
但需要看到的是，中国医疗服务行业的开放总体仍处试点探索阶段，发展需要循序渐进。“尽管外商独资模式让投资方在医院运营上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并且在引入国外管理和运营理念上具有优势，但在医院管理方面仍需考虑多重因素。”医疗战略咨询公司Latitude Health(村夫日记)创始人赵衡表示，最核心的问题：一是人才获取;二是如何定位、定价，并明确支付方。
在周念利看来，医疗服务行业的开放在配套制度建设、医保体系适配等方面还有较大完善空间。他建议，未来，结合已有试点经验加快推广成熟的开放政策和配套管理机制，聚焦外资企业在医疗服务行业面临的难点问题，制定更具针对性的支持政策。
推动简化外资医疗企业审批流程，借鉴上海自贸试验区“一窗受理”模式，探索建立外资医疗企业专属的审评审批通道，压缩设立审批时限。强化信息协同，推动外商独资医院有序接入区域医疗卫生信息平台，纳入分级诊疗体系，提升其在区域医疗服务网络中的协同能力与专业优势。完善外籍医师在华执业的职业认证机制。探索建立医疗服务行业的学历和职业资格互认制度，尝试适当延长外籍医师短期行医许可证的有效期，并对连续在华执业满一定年限者颁发相关执业许可证，为外资医疗机构的人才队伍稳定提供制度支撑。实施差异化扶持，针对特定罕见病领域，通过财政补贴、税费减免、快速审批等政策，鼓励外资企业设立专科医院，补齐中国在特定疾病领域的医疗服务短板。
